講述八兩金電影 回溫老電影的思愁

泰戈爾說：我一次次地飛走，是為了一次次地歸來。崔顥《黃鶴樓》詩云：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八兩金》是張婉婷“移民三部曲”的最後一部，拍攝於1989年。影片鏡頭深入到廣東民間生活的各個層面，具體而微的細節凝聚一種濃得化不開對故鄉的眷戀，而當那首《船歌》從夕陽下金色的水面上盪漾飄起，夢境一般的水鄉晚景成了最具詩意，也是最令大陸以外的華人刻骨銘心的一幕。影片講述的是大陸文革期間，洪金寶飾演的猴子在動亂期間隨別人來到了美國，在美國開了13年計程車後回鄉探親的種種經歷。在時間和空間都變遷了的故鄉，離鄉十數年之久的主人公在親身感受著故鄉曾經的氣息和正在進行的變化，而在這種變化中，比物是人非滄海桑田般的變化更深沉有力的，是在此時已經出國成風的情景下，一個已經在國外淘金了十來年的洪金寶，和將要嫁給金山佬的張艾嘉之間關係的轉變，一邊故土情深一邊前途無量，時代變遷中好像人們只能隨波流轉。影片在洪金寶隨張艾嘉回臺山那段充滿了異趣，兩個都有些個性年輕人在一起打打鬧鬧，看似性情不合，卻在慢慢的磨合交往中對對方產生了好感。洪金寶是剛從美國回來，初回故土再見爹孃，那份久別重回的感觸可想而知，同時他也知道自己的榮光都是裝出來的，為了顯得衣錦還鄉才從身邊朋友那裡借來了八兩金，他深知在美國生活的不易。此時他幼時舊識張艾嘉正在歡喜著等著她的金山佬新郎（在美國淘金）來迎娶她。在張艾嘉看來，洪金寶的身上有著她未曾經歷而即將經歷的生活，是在將來的另一種文化社會環境下的生活；而在洪金寶看來，張艾嘉的身上有他所眷戀的鄉土氣息，這種氣息讓他曾經魂牽夢繞而為之迷戀。

兩個人之間的情愫都很純樸。這種感情，如果是大陸東北早年拍的農村題材的影視作品中，兩個人面對的可能是外在的壓力的阻撓——當然也是導演故意設定的。而在這裡，卻註定了是一種擦肩而過欲說還休的感情，因為那是一個時代劇烈變遷的語境下，一個剛回來，一個正要走，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兩個人的凝眸可能充滿了深情，在不斷回望不斷徘徊的時候，腳步卻不會停歇。國中的時候，有一個大概叫作劉庶凝的作家寫的《<還鄉夢>自序》讓我記憶深刻，那種流浪了太久的海外遊子對神州故土的魂斷夢牽，在飽含感情的字裡行間，給我內心以極大的觸動，然而海外華人的鄉愁，甚至是港臺新馬中國人，在江山回望的時候那種可望不可即的情感，是我無法體會到的，這些，或者可以從趙宋偏安時那些愛國詩人的詞句裡找到一些影子，或許那些太悲痛了些，而其內在的眷戀與懷念卻何等相似。

作為一個出生的香港的女導演，張婉婷的視野一向比香港其他導演要開闊一些，她的“移民三部曲”在關注華人出國或者還鄉的生活狀態，後來她還拍了氣勢巨集大的《宋家皇朝》，和展現北京搖滾青年生活的《北京樂與路》。《八兩金》在敘述兩個主角感情的時候，也早已穿過敘述的表層，來觸及時代風潮下華人生活變遷的主題。粼粼波光悠悠船歌中濃濃的鄉愁深深的眷戀，使得對水鄉每一次詩意的描寫都註定成為要生活在海外的遊子要一遍遍重溫的舊夢，而洪金寶在河邊的徘徊與張艾嘉在船頭的回望，則更突出了電影在去與留之間矛盾得無限惆悵的主題。